万念归月
夜风奏响悠远古老的旋律,我的声音被风吞噬,如果万物都在此刻沉眠,那我便说与天边的明月听……
我想每个人都会是埃克苏佩里笔下的小王子,为了满足对未知世界的好奇,暂别悉心呵护的玫瑰与猴面包树,离开B612小行星开启成长的道路,最后在北回归线附近的撒哈拉沙漠中重新寻找自己的那朵玫瑰。我们此行的起点和终点是一致的,可大人们很少记得,我们都曾经是孩子:我们想象过蛇吞象的场景,看过第四十三次日落,驯化过真诚的狐狸,拥有了对人生和爱的感悟,意识到自己对那支独一无二的玫瑰的责任后旋即返航。
在乡土文化的熏陶浸润下,我们一岁一礼地缓缓走过十八个春秋。对这片故土的情义与过往便是我们浇灌的“那朵玫瑰”,别离之声召唤着我们这群飞鸟,而我们也将进入大学这个崭新的行星辖区,在此之前,请允许我用笔墨多加赘述我所珍视的这朵玫瑰,它有如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,其芬芳氤氲着你我。
透过这朦胧月色,我正借着自己曾经的双目探索回忆的花园。璀璨的星散布整个夜幕,它们就留在这方圆之地,互相牵连又彼此独立。它们不停打磨自己的光明,直到竭尽全部的光辉,才昭示着绛河旅途的终章。——那是曾经彼此守望的我们,共同见证了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与浑浊的黎明。
若以你为韵脚作一首曲子,一曲终了你是否会记得自己最美的和弦?初中的岁月斑驳,经时间之海的打磨只剩下浮光掠影,唯独中考并肩作战的朋友还常常浮现于海面,带着始终如一的自信,乘风破浪出现在我的眼前。由于新冠疫情在我们之间竖起了一面厚厚的障壁,我们便初次接触了网课,期间有人偷懒早读不起;有人比赛谁起得更早,互传课堂笔记,课下一起连线学习,那三四个月便成了青春中挥洒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复学后紧张匆忙的中考便提上了日程,我们绷紧了时间的细弦:仅凭一天就能考完七门科目;堆起了如山的试卷;背起了抽查不完的古诗文清单;写起了永远拿不到满分的二次函数和几何题……至于谈到对学校最大的贡献啊,可能还是帮忙装修了新的教学楼吧,学弟学妹们不用挤在狭小的教室里抱怨没有空调的闷热了。那是中考前最后一次给予我们放松的时光了,还记得班里播放的最后一首歌是《起风了》,风起于青萍之末而归于忽微,它吹起了少年心中少有的感伤,也似乎将吹散少年心中不经意间留下的彼此。于我而言,也许我们大部分已不再联系,但至少曾经彼此守候。我向这大千世界致以最高的敬意,希望瑶光星永远庇护着我们,哪怕山水兼程。
回忆如果掉进时间的虚空中,用手捞起一片也全是虚空。所以高中我便在闲暇的时间写了两年日记,以此记录下那些会轻易被时间过滤掉的点点滴滴,并以此宽慰将来历经风尘,可能被囚禁于无形桎梏中的我。它很厚,也沉甸甸的——不仅是本子更是我难以言说的心事,这个本子会让曾经的精神世界在物质中得以隽永:记录下甘甜的、苦涩的、辛辣的、平淡无味的,高中的每一天。
记忆的丝线下垂旋转,勾勒出那片夹岸繁花与天际云霞——是在南校区的美术公开课后,是在教学楼走道上的蓦然回首,是那望见的瞬间便俘获全班人心的漫天晚霞,正将整个天空晕染成了夭夭桃色,附带着零碎玫红的点缀。寥廓的天际绽开属于自己的一丝和谐,恍然间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这句诗翻涌于云海之间,也浮上我的心田,但可惜只有我们班看到了这番良辰美景,大概是那位傲慢的水墨画家只愿挑选幸运的观众为他献上赞美诗吧?
2022年初的冬雪洋洋洒洒地飘向匆匆的行人,在我们抬头仰望的瞬间,眉睫间便沾染了霜意。没有路灯照耀的地方,深冬的夜色总是被拉得很长,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漆黑。刺骨的寒冷在飞雪中凝结,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我们心里蕴藏着热情洋溢的火,便足以慰藉这场冬了。所以在同学们眼中,雪花飞舞的不是冷冽,而是终可置身茫茫白雪的酣畅淋漓。——打雪仗,启动!当放学铃声第一次响起,我们班作为提前放学的班,自然而然成为防守方,筑起了冰雪堡垒。待第二次放学铃声的响起,其他两个班到达操场时,我们便展开猛烈的攻势,霎时欢声笑语充斥整个操场。这场混战持续到校领导和班主任制止才堪堪结束。回到寝室的我脸色通红、血液沸腾,手套里灌满了雪却丝毫不觉得冷,寝室中的我们互相拍打着身上还残留的雪,嘲弄着某人不经意间的躺枪,炫耀着各自的战果,阵阵笑声中,一张张通红的脸和一双双飞舞的手又在眼前闪过,我仿佛再次身临其境,笑着,笑着……我们已经开始期待下一个这样的雪夜的到来了……
回忆已经过去太久,那就向前看吧,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。从头越,苍山如海,残阳如血。大学也是一个崭新的按钮,开启人生副本,过去已定,现在则有无限可能。——因为过去已定,人可以从过去汲取经验,由于现在未定,人可以将经验付诸实践。我们都要走上自己的朝圣路,追寻各自领域的极限。漫漫长路,有荆棘遍布,亦有灯火通途,惟愿我们从不旁顾纷纷扰扰,也从不在意风风雨雨,只是向前看,只是往前走!
即使我们离家后心似平原放马,易放难收。待学有所成,也一定要再次回到B612行星,拾起这朵独一无二的玫瑰,向它诉说那些奇迹般的故事,带它领略大千世界的绚烂。夕阳西沉,暮色渐起的时候,家家户户的房舍间骤然缓缓升起袅袅炊烟,像一串串音符召唤离家的孩子们享受片刻的安宁。
暮色渐浓,我置身其中,此刻脱离了喧嚣,我只听到自己的诉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