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一个游
小雨下一场,浸湿一个季节的气温。照相术刚传入时,人们以为镜头是摄魂的妖镜,现在按下ccd相机的快门,用不太高清的像素对准世界飞速发展的洪流,就能留下暂停的永恒。于是,连绵起伏接天盖地的黄叶,就可以灿灿可掬地封存在相册中。
然而风来得太快,秋风扫落叶的扫恰如秦王扫六合的扫。天阴,雾霾,太阳这只嫩蛋,天裹着就破不出溏心。扫起飞尘,扫枯枝杈,萧瑟中发抖,牙齿直打颤,才发觉天冷是一柄太阿剑,如今它的寒锋已经迫近在脖颈了,一衣带水,恍然天地已到冬天。
顾不上“悲春伤秋”,在冬天所有愁绪都被冻结了,只剩下沉重,好像驶向极北的一列隆隆前进的火车,漫长的隧道,臃肿的外套,一切吐出的呼吸都被凝结成水汽,不凭借烟,也能够“吞云吐雾”。所谓热血少年,此时此刻也要退让三分,只因为杀来的寒风太凛冽太刺骨,肌肤裸露在外面,就变成大理石冰冷的一面。三两件衣物,被视若无物,打抖如筛,牙齿打颤像小鼓,最最恐怖的存在是冬天温暖的被窝,被冠名吃人的怪物,在清晨是最温柔的锁链,牢牢地把人压在暄软的梦乡中。等到再睁眼,惊坐,看表,快迟到,飞起,狂奔,快跑快跑。
一天的课业翻篇,出走教学楼,广播点歌正好放到两句“雪地里相爱他们说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,但爱的状态却不会永远都冰封而透明的存在”,往出走,先是秋冬的特产——糖葫芦,冰糖壳在灯下亮亮地反光,晶莹剔透,山楂球熟红,豆沙糯米糍粑串夹,摊主抽出一柄,在糯米纸里滚过一圈,熟练地放进纸袋中,大侠,这是你的佩剑吧。携剑向前逛,油花在铁板上滋滋作响,锅气一阵泛香,民以食为天,立冬几排饺子游过口齿,好让耳朵不被冻掉,围炉坐一圈吃火锅烧烤,沸水托着红油咕噜咕噜一顿作响,欢聚干杯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……幸福就是如此比肩而立的事情了,银河胜景昏昏往事都在流转、颠倒,一幕开一幕,原来走到了年终末尾,新年的钟声就在不远处等待敲响。
回来路过日新园,抬头时千丝万缕融进湖面,淡淡抽絮,低低游飞,天地浑然一片,保定的新雪,已经缓缓落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