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熏风
雨生百谷,把北国暮春的街头淋了个透。微风飏晓,吹开了蒙在蓝天额头的云彩。没有千里冰封、万树梨花的萧瑟凄美,亦无黄花零落、红枫覆霜的华丽热情,五月的天绽放着他浪漫的情愫。孟夏五月,梦夏一场。少年的梦里,有早已翻页的惴惴不安和伤痕所化的勋章,有海中腥咸,有余晖残阳,有彼此紧拥的微风和彩虹,有蝉鸣不止以及不凋谢的玫瑰。
五月是梦的季节。我们曾在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下默颂祝词,曾把书卷和着汗水熬成苦涩的良药,也曾把时光混杂泪水肆意地泼洒。我们的脚是犁,是锄头,趟过孟夏五月,用足迹在无垠的土上按下种子的摇篮床,曲折蜿蜒漫向麦粒渐满的小满时节。那一年,我们提笔,在六月七日的试卷上写意着青春的洋洋洒洒,蘸一缕似水流年,拂一抹眸中深潭,在早已疏松好的土壤上挥洒下甘霖。不论干涸贫瘠,还是甘甜肥沃,总是能结出梦想的吧。走过的足迹,我们把他们封存在心灵的博物馆,打上“经验”“教训”的烙印;触之不及的星空,我们用“憧憬”与“遗憾”定义他的深邃蔚蓝。
五月是生命绽放的季节。浪漫是五月的自传,就记叙在初夏的晚风里面。五月是神话,是少年的童话,他褪去我们的衣冠,摘下星星筑成梦的栅栏,推搡着赤脚打闹的我们,在大人看不懂的荒唐和无邪所堆砌的花园里埋下世纪的时空胶囊。
柳絮的纷飞早已落定,七月流火还未到来。梧桐的喇叭花凝下一滴蜜,把阳光折射出甜腻的七彩,照在密密匝匝的洁白槐花,那是细心的五月为素洁淡雅的衬衣领点缀上华丽的流苏。五月是一个浪漫的唯物主义者,他从不矫揉的夸饰,也不妄自菲薄,只用那最朴素的自然气息却把这暮春孟夏的图景绘得淋漓尽致。
可惜我没有自然的鬼斧神工。我像只能长鸣的夏蝉,困于地面,囿于岁月。于是我放弃所爱奔赴山海,燃烧自我追逐星辰,像夸父逐日,像精卫填海,只为追寻一个永恒的证据,于青春消逝你我告别后,仍能勾勒出今晚最美的月色。我千疮百孔的灵魂一遍遍告诫我这不可能,我却仍执迷不悟。终于五月的风让我顿悟,每一条维度都不是生命的量尺,沙子修筑的虚荣城堡总会被浪花淘尽,用青春的汗与泪熔铸而成的图腾才是隽永。岁月侵蚀并非垂老,热血冷却方堕暮年。神话的缔造者是少年,现实的铸就者是少年,我所追寻的答案是少年,五月即是少年。
少年就是少年,他们看春风不喜,看夏蝉不烦,看秋风不悲,看冬雪不叹。他们可以策马驰骋世间荣华,他们也可蕴袍敝衣处富贵间。他们一无牵挂单挑尘世,头破血流也不等结痂就卷土重来。他们爱着太阳,爱着月亮,爱着大海和微风、树叶和玫瑰,他们爱这世界胜过爱自己。他们无所畏惧,只因是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