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采四时
前不久的一个晚上,我骑着电车走过紧贴铁道的学校那段路,想再去一闻槐花的芳香,却不知槐花花期已过,只看见有位阿姨扯着墙外一棵树的枝丫,似乎在采摘什么,当时急着回去便没有上前询问。白天,我又散步去那里,看到越过围墙伸进校园的原是一棵长得茂密的桑树,树上结满乌紫的桑葚。我当即摘下几颗尝尝,也不顾是否干净,用手擦了擦便放进嘴里,是一种水果店卖的桑葚所没有的蜜渍甜味,于是扒着枝丫想多摘些,恍惚间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摘过野果吃了。
在家乡,从童年到少年时期,和伙伴们上山下河时的必备项目是“野采”:春天从榆树条上捋下它的嫩叶吃,因为嫩叶圆圆的像钱币,我们也叫它榆钱,现在想来,生活真是越来越好了,奶奶口中曾经用来充饥的榆树叶,竟成了孩童们消遣的零食。
夏天最爱吃酸涩的野杏,瓢儿(高粱果)还在其次。家里的嫁接杏固然香甜,但野杏的酸爽着实令人欲罢不能,直冲天灵盖的纯酸味儿是西北夏天不得不尝的美味:瓢儿是最难得的,因为它只在夏天长,水果店又绝对不卖这小玩意儿,摘起来费劲且放久了易坏,必须即摘即吃。我们这些野孩子有大把时间在漫山的野草下找瓢儿吃,并用吃完的玻璃罐头瓶装,比赛谁摘得多,当成宝贝似地望上半天才舍得吃光。
夏秋交接时节,最喜欢的便是姥姥家的早酥梨。这是由中国农业科学院果树研究所在1956年育成的杂交梨,早已成为众多农民养家糊口的指望。早酥梨个大味甜水多,梨如其名入口酥脆,餐前饭后随时用自制的网兜摘着吃,是陪伴我们整个夏秋记忆的水果。
秋末冬初,这片逐渐荒凉的土地上只剩下冬果梨这种原产的果子可以吃了。冬果梨成熟后,孩子大人都需要帮忙采摘,摘下后冷冻储藏,可以冻到来年六月,从前储存在地窖里,后来有了冰箱就放到冷冻柜里,寒冬腊月时节,取几个出来熬一锅冬梨汤,是物质贫乏年代冬季少有的甜品。
摘了桑葚后,我细细回想校园各处的果实。九月到十月时二校三餐附近的那片紫叶李,去年路过时熟透的李子掉了一地,捡了几个吃,也是那种淡淡的甜味。还有一校的柿子,落了一地全被摔坏了,连同二校北门的桑葚落的到处都是,想起来深觉可惜。生活在物质丰富年代的人们,不再需要去到处找寻野果吃,甚至对给果实剥皮都会觉得麻烦,那些天然的美味知晓得就越来越少了,那份野采的快乐自然也没了。
风还在摇着树枝,树梢已空,最后一颗桑葚也落在了地上,随着时间的流逝腐化在土地里,只留下了无尽的回忆……